陆小媛站在门外，脑中闪过千百个念头。冷空气这天逃逸到海上，明媚的阳光抚着干丫，不意间将影子拉长。
冬日就是如此，凡能给予温暖的，便不吝一分。
她终于决定开门，但刚触到不锈钢皮，把手已经转动。还没反应过来，额头被狠狠地撞了一下，忙捂住被撞的地方。小媛噙着泪花怒视撞她的罪魁祸首，只是小脸浪费了凶狠的表情，显出一副被抢玩具的小孩模样。
“诶，小媛”太阳同样予以陆生桥金色柔光，连平时突兀的镜框也舒适起来。他五官端正，刚好比妹妹高出一头，大衣包裹瘦高的身子，领子露出酒红色的一角。他杵在门前，看老妹一副很疼的样子，伸手轻轻捂住她的小手，连带着揉了起来。
陆小媛急忙抽离出去，习惯缩起右手尾指，连疼痛也忘记了。陆生桥扑个空，尴尬地拨开老妹的刘海，看被撞的地方。
这次，小媛没有躲开，她顾着将毛衣袖子再拉长些，把尾指压进袖子里。陆生桥看着没什么大事，视线往下移，笑容似乎僵硬了几分。他想将妹妹的手拉过来，但陆小媛已经龇牙道：“疼，老哥”
“好了好了，快进来”陆生桥绕到她身后推着她前进，然后很自然把门带上。
“老哥你不是有事吗？”
明知故问
“就是和湾湾买点东西”陆生桥一边回答一边解下围巾。
“不用解，多麻烦呀。”陆小媛嘴上说着，抬手要阻止老哥，不过尾指还是一直被包在袖子里。她似乎看到什么，慢慢低下头，双手覆上酒红色的结，“又丑又旧，还穿着，不怕丢人”，像以前无数次一样帮老哥整理好。
小媛动作太大，尾指从袖中露出来。和其它四根指头一样，她的尾指头部是娇小的，但是到了中间，很突兀的出现一个结，像是骨折后没注意接好，并且血管在表皮错杂地交织着，由于它被压的时间过长，连皮肤都显出青黑色。
小媛这个年纪的女孩，即使是寒冬中，也不愿显得臃肿，所以她只是穿着浅灰毛衣和墨绿色短裙，脖子被衣领包裹着，显得格外纤细。陆生桥趁妹妹没留意，拿过她的小手仔细搓着，裹住尾指，嘴上不忘念叨：“多穿点，外面风大。”。
“外面？”小媛的尾指不经意划过老哥的手。和外表不相符，陆生桥掌中皮肤比较粗糙，她裸露外面的血管可以清晰地感受到老茧形成的沟壑。
“对，一起逛街，你不是一直嚷着要跟我出去的吗？”陆生桥心里有种预感，不意将裹住妹妹尾指的力量加大。小媛吓住，才经意尾指被他握住，急忙抽出，从它传来的温度骤然上升，一边以左手圈住。
在陆生桥的手中，粗糙的老茧硌着有点疼，而回到自己细腻小手中，明明是不能再熟悉的触感，有某个瞬间却让小媛感到不安。———没错，是温度。自己的手中缺乏哥哥大手里面的温暖。人是会追逐温暖，即使是在暖阳普照的今天，但自己不可以任性，只有将它———陆小媛慢慢抬头，将尾指裹得紧紧，不露一分。酷似陆生桥的眉毛微微颤动，装作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，说：“老哥，你妹妹我没有那么笨，当个大灯泡”她努力垫高脚，小手堪堪可触陆生桥的额头，再进一步就无能为力了，只好点一下他的额，权当摸头，给他一个老司机的眼神，语重心长地说“小桥啊，我懂的，年轻人嘛，今晚就不用回来了，我会照顾自己的”
陆生桥将妹妹的肩按下来，顺手将衣帽架上另一件大衣取下，包裹住小媛。幸亏这件没有那么长，不至于拖到地上，但看上去像小孩子偷穿大人的衣服。
“老哥，别推我！等一下，手套还没拿！”
————我是分割————
“小桥、啊……”林湾湾低头将靴尖点地绕圈，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，反手把包扔过去。
“湾湾，是我”陆生桥很有经验地抓住包，小媛从后面露出头来，接着他的话，“湾湾姐，还有我，好久不见”
“小桥！还有小媛……”林湾湾很是惊讶地看着兄妹俩，准确地说是看着陆小媛。
“没有、没有，我只是刚好也要来这边”小媛暗暗压住尾指，“糟了，手机忘带了”接着匆匆忙忙地跑开，还不忘往后面挥手“老哥、湾湾姐，再见”
陆生桥接过林湾湾的包，有些不解看着妹妹离开的方向，“总感觉小媛最近在躲湾湾”
“小桥，在想什么呢”林湾湾绕着他没提包的手臂，抓住手腕，“告诉湾湾姐，让姐姐帮你想想”另一只手还抢过陆生桥的眼镜。
眼前的世界忽然变了，原本小媛的背影还挺清晰的，现在只剩下小小一点。陆生桥转头，想要拿回眼镜，不料一只手拿着包，另一只手被林湾湾抓住，只好对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说道：“湾湾，别闹，把眼镜还给我”
虽然陆生桥近视不算太深，起码裸眼不会“难辨雌雄”，但是对距离感知比戴眼镜时差了很多，并且林湾湾穿上高跟鞋后和他平起平坐，看上去就像是贴着她脸说的，连鼻子都快碰到一起。
林湾湾眉眼带笑，早已看习惯的面容在脱了眼镜后，脸庞似乎更加柔和。陆生桥想看清楚一点，但他有些失焦的眼睛却是对着湾湾双唇的位置。
她愣神片刻，露出狡黠的笑，用空出的手尽情揉弄陆生桥的脸，手感还是和以前一样好，不由得感叹，还是小时候好，无论是哥哥还是妹妹都让作为姐姐的她揉圆搓扁，真是可爱爆了。再看陆生桥脸色越来越暗，还不嫌事大地做一个“不”的嘴型，抓着他的手腕往前跑去。
林湾湾好久没这样了。不习惯裸眼的陆生桥悄悄把手臂和她贴得更紧些，她感受到陆生桥对自己的依赖，静静地，伸出一只触角。
冬日暖阳并未打算眷恋人间太久，他们还没走到商场乌云已经把太阳吞掉，不多时又下起了雨。
林湾湾像变魔术一样拿出小伞，撑开，手终于松开，改为抓他的肩膀，让距离更近些，俩人也就慢慢挪着。陆生桥却是立马用松开的手在大衣内袋里摸索，三两下就拨通了电话。
林湾湾知道，他是要打给陆小媛，这个他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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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伞、伞……糟了，老哥怎么没提醒我”小媛顾不得衣服，“踏、踏”溅起水。瞬间，裙角变得斑斑点点，她只顾着把包挡在头顶，还要四处寻找可以避雨的地方。
要不是刚刚停了，现在应该到家了吧。
“咳……”好不容易到了屋檐下，她捋一把湿发，发现手套也已经湿掉，粘在皮肤上很不舒服，但小媛没有脱掉。
啊，妆花了。
“嗞～～”振动声从裙子内袋传来，和普通的提示音没什么不一样，但小媛几乎第一时间就知道是不一样的。
“喂～”
“喂，小媛，是我。”
云消雨霁时候，陆小媛抬头，透过浅蓝雨棚看渐渐明朗的天空。
“我知道，怎么了，老哥”
她不经意脱下湿得难受的手套，尾指微微颤动。
“伞放在包的夹层，拉开拉链就能看见”
“没有拉链啊”
“脱下手套，陆小媛，你带着摸给我看看！”
一旁林湾湾知道，这两兄妹又要开始吵了。
小媛的尾指因为小时候的一些原因骨折过，但是后来因为太多事发生，他们一家人包括自己也没上心，等上小学被同学嘲笑的时候已经是现在这个模样。陆生桥当然希望小媛能不顾别人的眼光，不管这个小指头，可别看小媛打小就乖巧伶俐的样子，在这个历史遗留问题上，他们俩兄妹一样的倔。
于是，该轮到她打圆场了。
小媛仿佛看见往常和和气气的哥哥在那头皱着眉，瞪眼怒视，简直一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样子，没来由发出几声笑声，还越笑越厉害，通过电波，传到对面。等笑声断断续续了，她轻轻地说了句，“好，以后不带，听你的。”
最后一场冬雨结束时，阳光更暖了些。陆小媛身旁，一棵行道树悄悄绽开新芽。
冬去，春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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